冬日眠渡

新世界的浪潮呼啸之下,世界风卷残云,但我们仍属于彼此

【all太】归墟

*一切结束后的无端妄想,1w左右


*中间人称混乱,不过应该都可以猜出来是谁


*食用愉快




-




『局外人』


明明是暮春初夏,病房里却无端带有一丝寒气。许多人挤在一个小小的房间里,围着一张床,只是沉默地看着病床上苍白的人。


太宰治这一场病来的猝不及防。


没人想到,像他那样生命力顽强的人也会因为一场病如枯草般刮倒,任由透明的液体顺着输液管消失在输液贴之下。


明明在战斗中没有任何异常,或许是忽然松了弦——在战胜天人五衰之后的第五天,太宰治就由于昏迷不醒被送进了医院,随后查出来疾病,被迫长期住院。


他那种人,本应该在同事身边咋咋呼呼地说笑逗弄,而不是苍白着脸躺在病床上。


消毒水味很浓,浓到让人反胃。


“……”令人窒息的沉默后,还是国木田独步开了口,“治,还是不治。”


难以抉择。


所有人肯定都会选择让太宰治治疗,但是医生却告知现在已经是中后期,治疗……效果不大。但是不治,他的生命,就有可能撑不到明年初春。


“……治。”福泽谕吉狠狠闭了闭眼,“再痛苦也要治。”


他,他们,都想让这个青年的生命不会夭折在这样好的天气,这样好的月份,这样好的年头,这样好的人间。


“我们会提供太宰君治疗所用的一切器械以及一半费用。”森鸥外看着那个青年苦笑,“再怎么说,那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啊……”


没人敢在太宰治清醒时讨论这个问题,他们没有人敢面对向往死亡的太宰此时做出的抉择。


那就逃避吧,在他清醒之后说。昏迷期间,他们说了算。


中岛敦离开病房前再次回头看向了自己的恩师,似乎这时候那个人就会猛地跳起来然后大喊:“哦呀大家都被骗啦~”


可是他盯了许久,快把白色被子盯出一朵花来也没有等到那个人笑着睁开眼。太宰依旧安静躺在那里,身边是医疗器械发出“滴滴”的声响。


他忽然想起来几天前的晚上,他的前辈还在侦探社的窗户边站着,面朝窗外。下方是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算不上嘈杂的嬉闹声从街上传到窗外,霓虹灯在远处不停地闪,照过来的光线带着小食的香。


他在昏暗中似乎看见前辈的浅笑,那双鸢色的眼睛在不甚明显的灯光中流光溢彩。


他听见太宰的声音飘忽着来到他的耳边:“敦,你听说过……”


他的声音似乎突然没了声响,中岛敦只能尽力看见那人的唇一张一合说着什么。


说着什么呢?他想。他当时似乎摇了摇头,惹得太宰治抖着肩笑了一声,然后为他解释着。


他那天晚上的记忆不甚清晰,沉浸在大脑里模糊不清。


但是没机会问了。他金紫色的瞳扫过太宰的脸,然后转身离开,带上了门。


——因为那个人已经卧病昏迷在床。


太宰治再次清醒过来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了。彼时中原中也正在他床边削着苹果。繁忙的干部大人今天请了假跑过来陪护,正正好撞上了醒过来的人。


“你……”中原中也还没有开口,就看见太宰治点了点头。


“啊,我知道。”他勾出来一抹笑,“老毛病了。”


“那你为什么不治!”中原中也看见他这般不在意的模样心里就有火,“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他还想在说些什么,却被太宰接下来的话通通堵了回去:“告诉你们又有什么用。”


他说的很平淡,就像是拾起一片树叶般的淡然:“战事在即,所有人都忙的脚不沾地,告诉你们反倒成了拖累,容易分心。”


“况且,又不是什么大事。”


他的目光转向拉开帘子的窗外——一天前他被转入普通病房:“我的追求,就是死亡啊。


中原中也忽然就不敢告诉他们的决定了。


他看见那个人在短短几天瘦了一圈,嘴巴干裂起了一层白皮,即使是在刚醒的时候,他的手背上依然扎着针。


看向窗外的人又把眼睛转到了身边:“我知道,你们是想治疗对吧。”


中原中也避开了他的视线。


“好呀。”他轻声说道,眸子里闪着某些复杂的东西。


“即便你拒绝了……”中原中也突然反应过来,“不,等等,你答应了?!”


他的声音猛地拔高一个度,惹来查房的护士说教:“这位先生,还请你小声一点,病人需要休息。”


“对,我答应了。”中原中也面前的人轻笑着,“治疗吧。”


“为什么?”


“唔,你就认为是我期望着今年的夏日祭吧。”


夏日祭?似乎已经是一个很遥远的词汇,以至于在中原中也听到后反应几秒才看看,回忆起那么个节日。它充斥着苹果糖的甜味,一尾被捕捞的金鱼,还有那冲上升空绽放的烟花。


时间隔得太久,以至于记忆中被断壁残桓填满。和天人五衰的战斗并不容易,疼痛和硝烟遍布的战场才是家常便饭。


病床上的太宰似乎是轻笑一声,把目光转向窗外。


狐狸


得知他病倒的消息前,我和太宰君不过分别几天。


大战过后,横滨的各项事务在三刻构想的稳定与协调下进行有条不紊的恢复。本以为一切都在向好的地方发展,却不曾想接到了这样的消息。直到这时,我才惊觉一切都是有预兆的。


那孩子时不时的咳嗽与头痛,隔三差五的低热都在暗示着这个事实。而我们却因为战事紧张和太宰君拙劣的糊弄全部一笔带过。或许这样的结果才是他想要的吧。


某次战役的前一个晚上,奇妙的缘分促使我们两人共处一室。自织田君过世后,我们很久没有这样面对面谈过了。


太宰君看起来有些不情愿,这么多年来,他的某些小习惯还是会在信任的人面前不经意间表现出来。这样看来,我这个糟糕的大人还是在他心底有那么一点位置的。


意识到这一点,我在心底不禁哑然失笑,面上却不敢流露半分,生怕惹到这位小祖宗,让他一不高兴再给我找些无伤大雅的小麻烦来。


太宰君心绪应该是很不平静,也对,毕竟间接杀死织田君的人就在他面前。


沉默半晌,他才干巴巴的开口,似乎是嫌弃这方天地的空气过于尴尬:“明天就要开战了。”


“嗯,我负责去对战周围无关紧要的敌人们。”我笑着回应他的话语。那些无关紧要的敌人们——好吧,好像也没那么无关紧要——是福地樱痴那家伙最为精锐的吸血鬼大军。


气氛又陷入了和之前一样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看太宰君再次闭口不言,开玩笑的打趣道:“既然在开战前我和太宰君分到一起了,难道太宰君不想对我说些什么吗?”


他像是受惊了的黑猫一般瞪大了他的眼睛,似乎我这个两脚兽不小心踩到了他的尾巴尖:“什么?!”


“难道森先生想让我说些什么?祝君武运昌隆?!或是一切顺利?!明知道不可能的吧!让我去祝福你。”


太宰君这副样子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忍不住再向前试探两步:“太宰君有给我,算了,有给其他各位求象征平安的御守吗?”


“……战前给予这些,简直就像是插flag一样的存在!”太宰君露出胃痛的神色,“而且森先生您知道的,我不信这些的。


他的神色忽然低沉下来:“将生死交由虚无缥缈的命运,是最不可靠的做法。”


我没有对此作出什么正面回应,只是微微放下了首领的架子,插科打诨班将这个话题糊弄过去。就好像又回到了太宰君15岁那年,我只是个普通的地下黑医,而他则是被我救下的自杀少年。


白虎


天气一天一天回暖升温,太宰先生的病情也逐步得到控制,开始好转。社里的大家都很高兴,似乎随着先生的好转,连夏日闷热的下雨天也变得晴朗起来。


侦探社也从一开始的闲暇期进入了微微忙碌的阶段,不过这样的工作量和对抗时期的相比简直轻松了太多。偶尔国木田先生会露出些不适应的神色,听他本人讲是因为已经习惯了太宰先生打乱他计划,忽然没人过来捣乱,有些改不过来罢了。


听到这个,我又想起太宰先生面无血色的脸。那样的白色总让我心里很不舒服。


啊,还请不要误会我的意思,并不是太宰先生不适合白色,只是私心认为苍白的近乎透明,露出皮下青色的血管这种样子不应该出现在先生身上。


他应该是在暖阳下活力满满笑着,然后故意说些什么骗国木田先生,最后再补上一句“诶呀,骗你的~”。


先生本是较为朝气蓬勃的存在——好吧,我知道这种说法一定会被芥川那家伙批判的。但我们认识的,只不过是先生的两面罢了。


之前听中原先生说,太宰先生很期待夏日祭。况且他本人的身体状况也在好转,征得主治医生同意后,我们和港黑那边一致决定共同去看夏日祭的烟火大会。


而我和小镜花一起负责照看太宰先生。


终于能出院晃悠两圈的太宰先生似乎很兴奋,穿着藏青色的浴衣,在人群里挤来挤去,不一会儿便拿着两支苹果糖兴高采烈地挤了回来,把两支糖不由分说的塞进我和小镜花的手里。


“诶,诶——?”我惊叫一声,和小镜花一起去看太宰先生。


“太宰先生,您不吃吗?”小镜花问的声音很认真。


先生只是哈哈笑起来,略显单薄的手掌分别抚上我和小镜花的头顶,还对我恶趣味的揉了一通:“嘛嘛,医嘱在身,不得不从呐。”


对了,先生还是个病患。


似乎看我们两个表情不太自然,他很轻松的转移了话题:“而且我看敦君喝咖啡的时候喜欢放三四块方糖,应该是喜欢甜的吧?”


我心里瞬间流入一股暖流——没想到太宰先生竟然还注意到了这个。


没有等我说出什么感谢的话语,太宰先生像是提前预料到我要说的话,摆了摆手,带着我们抄小路向桥上跑去:“好啦,话题到此为止!”


“烟火大会快开始了,我们现在赶到桥上应该是刚好的哦~”


稍显清凉的晚风从我的鬓边吹过,我和小镜花攥紧手里的苹果糖掠过这人间烟火。


我们从中间穿行而过,人流熙熙攘攘从身边经过。耳边是小范操着口音乐呵呵的叫卖声,眼睛虹膜深处倒映着流光溢彩的灯火,就连脚步声都融进了这片喧闹。


提着塑料袋的小孩蹭到父母身旁,努力举起手向爸妈展示里面游曳的一尾金鱼,拿着一小盒章鱼烧的情侣打情骂俏,扎起一个看着食物热气芬芳……再往前就是那万家灯火,喧嚣人间


我被这样的温暖触动了心底最为柔软的地方,忍不住鼻尖发酸,只能站在桥尾愣愣的憋出来一句:“……真好啊。”


侦探社的大家在桥上向我们招手,旁边站立的是死对头港口黑手党。太宰先生轻笑一声,同样伸长了的胳膊挥手,最后牵着我和小镜花向桥上走去:“走吧,他们该等不及了。”


国木田先生不停的看表,见我们过来就逮住我拧着眉说教,无非是抱怨我差一点点就迟到了。不过我偷偷摸摸看着他眉梢上扬,想着国木田先生当时是高兴着的。


与谢野小姐和乱步先生站在那头交头接耳,不知道在聊些什么,社长和港黑首领站在一起,没了敌对时的剑拔弩张。


“咻——砰!”


我们一同在桥上抬头,欣赏着那绚烂。


这一切和记忆里那一幕相重合,我忽然想起来那一天太宰先生问了我什么。


他说:“你听说过归墟吗?


我当时诚实的摇了摇头,可能过于迷茫的眼神乐到了太宰先生。他一边笑一边为我解释道:“那是大海里的一个地方,没有海底,海水流到那里会成为巨大的瀑布。”


他一边解释,一手比划着:“上面到下面落差有几千几万米,如果从那里自杀掉下去,会在黑暗中坠落很久很久,最后都是饿死的。”


出生孤儿院的我深知饥饿是什么样的滋味:“饿死?!太痛苦了吧!”


太宰先生赞同的点点头:“对吧!还不如吃饱了撑死好,死了也不是一个饿死鬼。但是这两种自杀方法都很痛苦,我哪一个都不选。”他在胸前比了一个大大的叉。


忽然,他话锋一转,神色变得温柔而落寞:“在归墟坠落死去后,人的灵魂就会像萤火虫那样慢慢升上来。靠星星指路,飘回家去。


现在,我抬头看着炫目的烟火,只觉得它们像天上的星星那样耀眼。


“触景生情了吗,敦君?”旁边传来太宰先生的询问,在嘈杂中有些听不真切。


“啊嗯,想起来之前您给我提到的归墟。”我有些窘迫的挠挠脸,“因为忽然觉得绽放的烟花其实有一点和星星很像呢,都很漂亮。”


在我说完话后,那种孤独和落寞好像又回到先生身上了。


太宰先生只是微微抬头,看着烟花绽放后灿如流星的余烬落入他的眼中,映出一片荒草不生:“星星么……”


距离隔得太远,以至于几亿光年外的石头都被人装点成了光。


那一瞬间,我忽然觉得太宰先生和这个世界割裂开来。我们在尘世中享受幸福,但先生一人站在尘世外驻足,我竭尽想把他拉进来,却发现无从下手。


我从未踏进过他的世界,以至于想靠近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置身于人群之中,但又孤独的生活更可怕的事了。


『局外人』


看完烟花以后,太宰治提出想要自己逛逛,但是遭到了所有人的强烈反对。被残忍拒绝的太宰却仍不放弃,再三保证“是是是一定会注意身体。”“对对对肯定按时回病房。”“别别别不用人跟着绝对不会出事。”之类的话后,这位病患小可怜,才得到了短暂的自由。


他踩着木屐,慢慢悠悠向前走。木屐和青石板碰撞,发出哒哒的脆响,夜虫潜伏在青草丛中歌唱,偶尔还有一两点萤火虫点亮莹莹微光。


太宰治迈上鸟居的台阶,视线看向了巨大的樱花树,樱花树靠下的每一枝枝丫上都有无数的红绳飘扬。


他眨眨眼,心下有了打算。


『局外人』


浑身上下都在痛。


太宰治勉强睁开眼,视线中是一大片一大片的雪白。他感受到身下的急救床被人推着移动,嘈嘈切切的声音还在身边。


太宰——


很多人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声调诡异的重重叠叠。有人在喊,也有粘粘糊糊的哭腔,太宰治觉得自己应该是拧了眉,只想说一句闭嘴。


好吵……


夏日祭过后几天,他病情恶化的突然。现在只觉得人被扔进熔炉之中开始融化,然后被工匠师抡起锤子砸。疼痛中,他似乎失去了意识,最后只闻见的鼻尖上越来越浓的消毒水味。


恍惚间,他睁开眼,看见了布满山谷的蝴蝶和百合花。


赤铜色头发的男人带着五个孩子坐在不远处的树下读故事书,通常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流露出一些温情。


太宰忽然就不敢过去了。他的手指绞着宽大的病号服,感觉全身的神经都在发麻发痛,他就像个呆子一样钉在原地,迷茫的眼睛只能盯着织田作之助。


血色的黄昏后,他只梦见过织田作之助一次。可是不知道是不是现实中天人两隔的缘故,在梦里他们也像是隔了一层膜。


外面下着大雨,他站在温暖干燥的屋子里,偶然一抬眼,瞥见了淋雨的织田作之助。雨水顺着房檐啪嗒啪嗒往下流,连着声和影坠在屋外走廊的木板上。


他站在门口,雨水直往他的面上扑:“织田作,快点进来——”


他这样大声喊着,但是被喊的那个人只是转过头来看着他,然后继续驻足在雨中。


我不过去了,太宰。”那个人这样说道。


他向前走了两步,站在屋里的灯光映出来的光与影的交界处。太宰治站在光里,他站在阴影中。


“你进来啊!”仿佛哽咽的声音。


“……”那人没有回话,只是温柔的注视着他,就好像他的眼神里包含着一切东西,一切想要告诉太宰,却又来不及告诉的话语。


“再见,太宰。”


梦的后面的光影交错,雨水打到了不知是谁的影子。太宰治想要迈出温暖的屋子,可是两条腿在梦中却怎么也不听使唤,就好像钉在了木板上,钉在了门口,让他一步也迈不出来。


他只能看着那个人的背影消失在混乱的天际中。


“太宰。”忽然传过来一声呼唤。


太宰治从回忆中抽身,抬眼向那边望去。坐在树下的织田作之助向他招手:“要过来吗?”


这是他第二次梦到织田作之助。


『荒神』


太宰那家伙情况急转直下。


明明夏日祭的时候还是好端端的,身体指标一切都在恢复,明明,可能再治疗一段时间就可以出院在家静养了。


医院里不让抽烟,我只能手里夹着未点燃的烟烦躁的守在手术室门口。那个混蛋总是善于扰乱人的心境,总是让人牵挂在他的身上。


他还没叛逃那几年,我总是给他收拾烂摊子。上吊入水,喝药割腕,真是什么自杀方法都让他尝试各一遍!


他那个奇葩爱好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作为他的搭档,因为这我给他签过的病危通知书好歹也有个几十份。


不让人省心的家伙!


我在心底暗自骂着,可是目光却总是看向亮着红灯的灯牌。这是我第261次守在他的手术室门口,也是第261次在门外怒骂那个混蛋,更是第67次给他签病危通知书。


我不信命,但是如果真的有命运之神,我不明白他到底想要看些什么?


看那个人经受的折磨吗?


呵。


我并不理解太宰那家伙对于世界和生命的看法,我没有他那么聪明,也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有多么的像他口中说的那么无聊。


或许我站不到他那个高度,就看不懂这芸芸众生。


曾经我还想着纠正他的爱好,企图让他萌生一些对生的渴望。或许那个家伙不知道,他每一次求死的认真表情,真是可怜又恶心透了。


他可能在求救。


这是我观察这么多年来的结论。


我和他对彼此的呼吸了如指掌,生与俱来的默契就让他仿佛是我的半身一样。他自己好像也没有注意到——他渴求着死亡,但是渴求死亡这个行为也是他想要生的表现。


这个话如果我给他说,他一定又该嘲讽我了。


那么长时间的自杀,他也没有找到生存的意义。我只能假装漠不关心的看着他的眼神一天比一天迷茫,一天比一天暗淡。魏尔伦曾经跟我说过,他去暗杀太宰治那一天,那个家伙对他说:“我想要看港口黑手党燃烧起来。”


哈……他的语气我用脚趾头想都能想象出来——那种渴求,那种失望。


真是好懂。


我和他那个底层人员的友人相遇过——说实话,太宰治这个人能有朋友真是让我震惊——然后在我打听太宰的时候,他向我说过一些话。


他说:“太宰的自杀,按照他的话来说,是对人类最后的求爱。


明明他也是个人,却把自己踢出了人类的行列。


『人间失格』,失去了为人的资格。


心脏被说不出的感情挤满,我只能压了压帽子遮住自己不自然的神色。


命运仿佛毫不眷顾他。在他选择接受治疗、选择活下去、选择不让我们任何人为他黯然神伤时,又拨弄了命运之线让他在痛苦中挣扎。


我的眼前浮现出来他在医院的样子,比平常更瘦了,眼下也常常存着淡淡的青黑。苍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甚至我们也习惯了他时不时的低烧和昏迷。


他明明是个怕痛的人,娇气的不行,一丁点疼痛都足以让他嚷个半天——这点我在港黑充分体会到了。


但是,真正彻骨的疼痛降临时他又死死不吭。


他明明怕痛的。


我把烟重新收回烟盒里,忽然迷茫起来。


让他接受治疗,真的对吗?


『局外人』


“织田作,我跟你说,芥川那孩子现在已经改了一点了。唉,早这样如此该多好啊!明明身上有着那么强大的异能,却只会横冲直撞,不用一点脑子。”太宰治嫌弃中又带着点骄傲对自家大弟子指指点点,织田作之助支着腿在旁边听着,五个孩子早已经消失不见。


现在只有他们两个。


太宰说着说着又开始给织田介绍他的新学生,说那个小孩本性善良但是懦弱,却会在危机时刻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勇气和生命的光辉。


他絮絮叨叨把四年来他的亲友同事,他曾经的同事上司全部详细的说给织田作之助听,一转头就能看见那双海蓝色的眼睛温柔的注视。


“那你呢?”


“嗯?”


“我想听听你的故事。”织田作之助这么说道。


太宰治忽然不吭声了。他紧紧抿着嘴唇,眼神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


“……我的经历没什么好讲的啦……”


他偏开头,不去看旁边人的神色。


对不起,太宰,很抱歉我错过了你的成人礼。


织田作之助的瞳孔中映着那道瘦削但挺拔的身影。在他看不见的四年时光里,曾经那个嚷嚷着八卦的小少年已经在角落里偷偷的生长,捱着疼痛,撑过眼泪,慢慢的长大了。


他不知道太宰治这四年来是怎么过来的,他只知道这一定很煎熬。宽大的病服下面是一支傲然的骨,小少年拖着伤痕累累的躯体走在这雪花飞舞的路上。


他明明还小,明明不小心就会跌倒,却要学着怎么独当一面,怎么忍受绝望。


他独自一人站在独木桥上,桥头是迷茫,桥尾是绝望,桥下流淌的是离别与哀伤。


他进无可进,退无可退,只能站在桥的中央。


太宰治不明显的吸了吸鼻子,努力把眼泪憋回去,然后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开下一个话题:“……织田作,你喜欢星星吗?”


他没有等织田作之助回应,自顾自的说下去:“我听过一个传闻,说人死后会靠着星星指路,飘回家去……”


“那么多星星,一定很漂亮吧。”友人的声音依旧平稳,“但是可以分清吗?


“不知道诶,但是我想……”


织田作之助打断了他的话:“太宰。”


他回答了自己的问题:“我又觉得,不会迷路。”


“因为那么多人都等待着这个灵魂回家啊。”


他说完站起身,向太宰治伸出一只手:“该走了,太宰。”


你该回家了。


太宰治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织田作——”


“他们都在等你。”


“我知道。”太宰治起身,站在织田作之助对面,“但是……”


“他们都在等待你做决定。”织田作之助望向鸢色深处,“即便是要离开,也要给一个告别。”


“有可以告别的人的人生,是一个很幸福的人生吧。”


“……”


沉默半晌太宰治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再抬起头眼眶竟然有点泛红:“那我们可以有一个约定吗?”


他的声音有点抖:“以后,不要再来我的梦里了。”


因为如果梦见一个人三次,就证明他和他的缘分断了。


“……好,我答应你。”


“再见。”织田作之助露出一个很淡的笑。


再也不见。


『局外人』


太宰治慢慢的睁开眼。


手术过后的几日的昏迷而造成的疲惫,一口气全部涌上来。眼皮像是乘了千斤重,累的睁不开。他呼出的白气喷洒在呼吸罩上,凝成一小片水雾。


他床前围了一圈人,看表情像是奔丧。太宰这时候禁不住想笑,这群人的样子倒像是死的是他们自己而不是他。


“……别这个表情……”呼吸罩上的白雾更浓,“太严肃了……”


他声音小的不行,但现场都是些耳目聪颖之辈。他的两位搭档差点被梗的一口气提不上来,气愤的同时心底下有是无尽的悲哀。


太宰治他太痛苦了。


该做出选择了。


森鸥外的嘴张张合合,然后转头想把问题抛给旁边的银狼阁下——他问不出来。


他们现在就像是侩子手,冷酷无情地要亲手了结一个人的性命。


仿佛知道他们要说些什么,太宰治露出一个很浅很浅的笑:“放弃吧。


他用的是气音,可是在众人内心如同法庭上那个小小的审判锤敲下,定了生死。


他说:放弃吧。放弃治疗,放弃太宰治吧。


他在被子外面露出来的手动了动,默契让中原中也顺着他的意思附在他嘴边,足以听清楚他在说什么:“我很累啦,这个太痛了……”


就像是平常普普通通的撒娇,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点他自己也没有发现的小抱怨。


他已经累了。


他的眼睛里带着笑,中原中也这时候却想哭。他想拉着他的领子说他妈的老子什么时候让你放弃生命了!太宰治你他妈别给老子先放弃啊!


他想告诉他:你别让我在你之前放弃希望啊……


可是他没办法,没办法扯这这家伙的领子,没办法冲着他大喊,没办法说:我毫不动摇的想让你活下去啊……


太宰治这时候还用仅剩的一点力气扒住他的手指,轻轻动了动就当是安慰。


他的眼睛里清清楚楚的写着:动手吧。


他的眼睛迷迷蒙蒙扫过一圈——虽然早已经分辨不出来谁是谁,都是大片大片模糊的色块——最后露出来一个属于“太宰治”的笑容。


“——”


“嘀————”


『蝴蝶』


我们听从太宰留下来的遗书把他的骨灰洒进了大海里。


火化后那个人就剩下来一个小小的罐子,掂在手里轻轻的,几乎让人怀疑这里面是不是没有东西。


他的遗书是敦找到的,就在宿舍的桌子上。那小子在太宰去世后哭了一整天,眼睛都快哭肿了,最后还是港黑的芥川和他打了一架才把人打醒。


遗书没说很多,只是希望我们可以把他的骨灰撒进大海,然后把他放在风衣内兜里的照片和火柴盒一起交给那个名叫坂口安吾的事务官。


那个戴着眼镜的严谨青年只是沉默拿着太宰的遗物,眼圈同样是红肿的。听他们同事讲,坂口先生工作更不要命了,已经连着四五天没睡过觉。


我作为医者,最讨厌不尊重生命的人,对于身体的不爱惜总是能激发我的怒火。


我干脆利落的把他打晕,然后拖到了他们办公室的沙发上。


他们的沙发很像我们侦探社的,现在上面也躺了一个人。只不过太宰他一般是闭目睡不着觉,而坂口先生是昏迷罢了。


啧,又想起太宰了。


告辞异能特务科后,我们拿着小罐子来到海边。


天气很好,远处还有几只海鸥鸣叫,浅色的沙滩配着蓝色的海,这样的风景总是能让人内心平静下来。


他的骨灰顺着海浪流向深处。


知道这个时候,我才对他已经死亡的这个事实有一点实感。


不敢相信,那个命硬的家伙就这样死掉了。分明之前他还在枪林弹雨中谈笑风生,分明经历了那么多危险都幸运存活。


分明夏日祭,他还穿着浴衣和我们一起看烟花。


但是他现在死了。


我深吸一口气,选择不再去想这件事。


『幽灵』


我在海水中下坠。


视线中倒映出层层叠叠的海浪,波涛声似乎敲击着我的耳膜。我站在一个地方,向前一步没有海水,下面是很深很暗的深渊。


我无意识的踏出一步。


我开始下坠。


这里唯独有的声音就是上方的海浪声,我开始好奇这到底是怎么一个原理。残存的记忆告诉我这个地方叫做归墟,其他的都忘记了。


算了,随缘。


这个地方似乎深不见底,原先有的一点声音随着下坠渐渐消失,空气中只剩下我一个人——好吧,确切来说是幽灵——的声响。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下坠了多少米,我的身体停了下来,开始慢慢悠悠的往上浮。


萤蓝色的光点出现在四周,我好奇的伸手戳了戳,那小东西就猛地避开我的手,最后又好像不好意思的重新缠到我的手指上。


我不禁笑出了声,然后再抬头看看浮到了什么进度。


我看见了一片漂亮的星空。


我的潜意识里让我称那些闪亮的东西为星星,似乎一伸手就可以捧下来一把放在手心里。


我看那些小家伙们入了迷,到最后甚至遗忘了时间,也遗忘了自己。


我重新飘到了归墟的上方,然后穿过海水,浮到海面上。我突然知道我要去哪里,抬头看着的星星为我搭了一条回家的路。


家?


我回味了一下这个词汇,从冰冷的胸腔中感受到一点温暖。


那,回家吧。


我踩在星星搭建的小路上,残缺的记忆告诉我曾经有人问过我会不会迷路。


什么迷路呢?我不太清楚,也不知道那个人说的是哪个地方,要去哪里。但是我现在很高兴,就在心里默默的回答他:


——不会迷路,星星可以指引我回家的路。


我带着一点激动从海岸上的城市上空飘过,下方是一片炫目的灯火,远处的摩天轮缓缓转动,立交桥上川流不息。


那些灯,就像是水中会发光的鱼。


我先去了最高的楼。顶层的大玻璃窗通着电,里面坐着很多小小的人。每个人都摆弄着手里的东西,穿着和服的漂亮姐姐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手里方方正正的东西流了泪。


我穿过窗户,来到她身前,有点冒犯的抬手为她抹去眼角的晶莹。


虽然那颗泪珠穿透了我的手直直坠在地毯上了无痕迹。


“别哭了……”我不想让她、让他们流泪。


下一站是一栋砖红色小楼,夜深人静的时候四层的员工竟然还没有下班。


他们每个人手里同样拿着那个方方正正的东西。


我飘在他们的窗子外,脸上挂着笑,有说不出的高兴。


这里是我的家。


带着不舍,我又跑到了一个办公楼里,精准的找到了戴着眼镜的青年,他手里同样拿着那个小牌子。


除此之外,他的桌子上还有一张有点老旧的黑白照片,两个小小的火柴盒。


他摘下眼镜,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然后伸出食指弹了弹那张照片。


我离开了那里。


对着这座城市,缓缓展开一个温柔的笑。


我的横滨,再见。


『局外人』


太宰下葬后的第二天,邮递员分别敲响了港口黑手党、武装侦探社以及异能特务科的大门。


“您好——这里是邮递,有一个名为太宰治的先生给你们邮寄了东西,请查收——”


那是象征着平安的御守。


每一个都附赠了一张纸条:


『祝你一生顺遂,平安喜乐。』


他本不信神,却愿让神明佑他们一生平安。


太宰治祝愿你们所有人一生顺遂,平安喜乐。









END.






送给@咕咕咕 点点的生贺——祝点点生日快乐,一生顺遂,平安喜乐——


拒绝白嫖拒绝白嫖拒绝白嫖!!!

想要红心蓝手——

欢迎来评论区里玩~

二编——————

补了一个礼物彩蛋,是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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